二十年后,感动过无数人的她又回来了!

       2002年3月23日,《半边天》播出了一期名为《我叫刘小样》的节目。从这天开始,这个身着红衣、双颊红润、名叫刘小样的农村妇女在二十年间反反复复被人们提起。
       每次被提及,都离不开她那句令人为之一惊的发言:“我宁可痛苦,不要麻木。”


       这句话长期出现在许多有关女性主义讨论的话题中,横跨了二十年媒介生态的变迁。
       但在这个似乎“每个人都能成名15分钟”的时代,刘小样却从公众的视野消失了二十年。
       直到2021年记者安小庆发表于《人物》的一篇文章,以及近期一档人文节目《她的房间》的上线,她才终于又一次出现在媒体上。


       01
       在那些已经有些电子包浆的视频中,我们看到了彼时刘小样对生活的困惑和反思,我们很难相信眼前的女性仅仅是一个读到初二就辍学回家的农妇。
       这种说法本身有点不公平,在看似赞扬的口吻之下隐含着一种现代性的二元对立:农村就是落后的,农民就是没有文化的。


       这种偏见正是当初让刘小样感到窒息的原因之一。然而,在节目中,你能感受到她与寻常农妇不同的一种生机勃勃、无可置疑的天赋。这种天赋并不靠对文学史或哲学史的信手拈来、引经据典来展现,而是生命自身所展现出的力量。
       时隔二十年,刘小样有没有走样呢?她如今又过着怎样的生活呢?
       在记者安小庆的不懈努力下,当初采访刘小样的《半边天》主持人张越,再一次与刘小样一同站在镜头前。
       还好,刘小样还是那个刘小样。


       年近60岁、一儿一女早已成家立业的她,依旧像个“长不大的孩子”,对世界的一花一木都充满了好奇心。与二十年前的不甘心、固执相比,刘小样依旧保持着一种“高敏感”,但又更加圆融。
       面对久别重逢的张越,她毫无顾忌地丢掉了自己的随身包裹,与友人拥抱在一起。二十年的时光于她似乎只是刹那,初心仍在。


       她会因为老花眼把加缪记成加廖,但在诵读加缪的名句时专注异常,并在张越说出“用石头打磨石头会很疼的”时没有一丝犹豫地说“我不怕”。
       能够历经沧桑而丝毫不被改变,刘小样就像她挂在家里的诗一般:“白日不到处,青春恰自来。苔花如米小,也学牡丹开。”
       面对张越对“婆媳关系”的询问,她对情感的表达依旧浓烈纯粹:她爱她的媳妇,她在她身上看到了另一个自己,知书达理、温柔细腻。


       她对他人和自己都如此诚实,在面对主持人略带狡黠的提问“能不能接受孩子不结婚不生小孩”时,她没有丝毫的掩饰和保留,坦诚地说自己能接受孩子选择任何一种他们想过的生活,唯独不能不成家。
       刘小样不再向往远方,但她努力把自己的生活过成诗。她在家里种满了花,第一次吃杨梅就会注意观察它有几个角,看《千与千寻》会问“千”是谁,在云南买菌子嫌贵会讲价,会坦然地说自己骨子里是一个老农,并骄傲地说自己种玉米种得最好……
       02
       在《她的房间》中,刘小样也提到自己过去二十年的经历,总结起来就是三个字:不安分。
       用她丈夫王树生的话来说就是:“其实她也是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啊,一生下来就是,俺这村三千多口人,整个县60万人,小小的地区,60万人,关中人口最密集的地方,这周边哪个村子的人,不是几千年都在这个环境生活,咋没人像她这个样子,这平原上咋就出了一个她?”


       2001年的秋天,刘小样33岁了,她的儿子女儿都上了小学,于是大把的时间就空了出来。她开始给《半边天》节目写信,写自己的生活、自己的苦闷,如此真切灵动,一下子就击中了节目组。节目播出之后,无数观众记住了这个来自北方农村的女性。


       慰问和支持如潮水般涌来,刘小样大可抓住这个机会与当时欣欣向荣的中国一同腾飞。但是她谢绝了别人的帮助,反而像一株植物一样更加用力地将根伸入大地。她向往职业女性的独立,所以每天像上班一样出门帮别人种地。


       之后,她接连做过很多工作,服装店的售货员、化妆品的柜台柜员、寄宿小学的生活老师……她也去了很多地方,北京、贵州、江苏等等。当然,在农忙的时候,长辈生病的时候、小辈升学的时候,她也像全中国的农民一样回乡照料。
       二十年前,刘小样对城市生活充满渴望,她说:“我要让我的生命中一直开着一扇窗,我绝不让自己哪都没去过,什么都不知道、有饭吃、有衣服穿,就很满足。”
       她羡慕城里人,更确切地说,是城里的女人,“你们真好看,穿黑衣服都那么好看;你们什么都懂,什么都见过;你们有同学,又有同事。”
       现在看来,刘小样向往的可能并不是城市,她只是在渴望另一种生活,另一种不仅仅是只做个好媳妇、好妻子和好母亲的生活。


       二十年过去了,张越问刘小样现在还向往城市吗,刘小样摇了摇头:“你们城里人怎么了?你们从来不看周围的东西,你们占有了那么多好东西,你们也不享用,也不关心,也不看。你们为什么不看看呢?”
       刘小样震惊于城里人每天上下班数次经过路边的花,却从来不去注意它们,也不知道这些花叫什么名字。这很奇怪,这不是生活。


       听到刘小样这样的表述,会有一种恍然大悟但又无可奈何的感觉,因为很多人正在这样的生活里循环着。
       这可能就是时至今日刘小样二十年前的话依旧震耳欲聋的原因:世界上大部分人都被困在生活的牢笼里,这种牢笼有时候叫农村,有时候也可能换个名字,叫城市,但我们却不一定都是刘小样。


       03
       在《她的房间》中,张越和安小庆试图找到一个词语去形容刘小样,安小庆想到的词非常合适:茁壮。
       刘小样是一个诚实且茁壮的人。她对自己诚实,所以无法忽视自己内心翻腾的火山,所以不安分、总是折腾,总是有一些“抽象的目标”。
       她对别人也很诚实,所以在二十年前摄制组采访完要走的时候,她冲进房间扎进张越的怀中痛哭:“你们忽然就来了,忽然就走了,就像一场梦一样。你们走了,我就又一个人了。”


       她对土地和庄稼也同样诚实,她喜欢《斯卡布罗集市》这首歌,所以会在看见鼠尾草的时候兴奋异常,但也会说麦子成熟时开出的花也非常漂亮。她会因为儿媳妇送的康乃馨而觉得快乐,也会因为不认识工厂旁的花而不停地询问周围的人。
       刘小样对生活的体悟就像她不害怕痛苦一样,是深深地植根于土地的。她所呈现出来的澄澈一部分来自于书本,却绝非仅仅来自于书本。
       除了她自己,没有人知道一个农村的女性不去打牌、打麻将而在家里看书、种花、听音乐需要多大的勇气,也没有人明白无人可诉说的孤寂和痛苦。


       她甚至曾经为了让自己平静下来,住进了西安的医院,想要“改造”自己,让自己成为“正常人”。直至今日,刘小样依旧觉得自己是个突围失败的人。
       但什么是成功呢?是抛家弃子,是留学海外,是不婚不育吗?这些词难道不是另一个牢笼?
       所以最适合刘小样的词,就是“茁壮”。用沉重且不乏痛苦的生命体验最终达致轻盈的状态,喜爱文字但又不为文字所困,最重要的是不活在别人的口中。坚实地生活、茁壮地成长。


       能够在荧幕上再次看到刘小样,能够得知她依旧在按照自己的心意生活,对于我们来说是一种幸运。她身上的生命力,早已超越了性别本身,她是从痛苦思考中开出的花,是平凡生活中的英雄主义。
       枕云
       责编柴颖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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