棋与刀,末路日本武士的抉择

昨天聊过日本古装武士片《十一人的贼军》,是一部很不错的影片。

《十一人的贼军》导演是白石和弥。这个白石,同在2024年,还有另外一部古装武士片《棋盘斩》,也很有意思。两部片值得对照着看。

《棋盘斩》上映于2024年5月17日,《十一人的贼军》上映于2024年11月1日,相差仅半年,中间的9月19日还插播了一部5集电视剧《极恶女王》,白石导演一年之内三部作品上画,是真够忙的。

《十一人的贼人》通过赤裸裸的血腥暴力,来展示上层武士的荒谬乖张,同时映衬了下层武士及平民对真正武士道精神的恪守。这部影片的表现手段是暴力,是不断的杀伐与打斗。而《棋盘斩》表现的也是武士道的精神,但是手段却是温婉的平和的,以棋道来作比,暴力也有,但只是点到为止,不激烈,不做渲染。

一动一静,很值得放在一起看。这大概也是白石和弥的追求。

以温婉平和的方式来展现武士道精神的影片,最典型的是《黄昏清兵卫》。《棋盘斩》可以被看作是小一号的《黄昏清兵卫》,喜欢文艺属性更强的武士片的朋友,可以看一下了。

《棋盘斩》的故事主人公是一名叫做柳田格之进的武士,原本在江户时期彦根藩(今滋贺县彦根市)的一名献品官,相当于仓库主管,负责看管藩主的献品宝库,很受藩主的重视。

身为仓库主管,柳田有很多机会上下其手,大发横财。但是柳田却清廉洁白,守住了武士的底线。

同时,他还看不惯同僚的贪腐行为,一旦发现即刻上报藩主。因此导致很多藩内官员要么罢官,要么减俸禄,还有的被驱逐离藩。这些人因为柳田的告发,生活变得格外艰难,一家老小过着穷苦的日子,家徒四壁,忍饥挨饿,清贫辛苦。

柳田觉得自己没有什么错,直到藩内武士柴田兵库前来挑战。

柳田因为是献品官,接触的宝物多,因此琴棋书画都比较懂,尤其是下棋,更是无人望其项背。剑术也是藩内第一。

柴田仗着自己的身份,来找柳田下棋。结果,下棋过程中,柳田过于自信而发出逼人的气势,让柴田非常不舒服。他觉得你柳田不过是一名小小的献品官,地位低微,不过是仗着藩主红人的资格,就敢拿目光逼视他,这是以下犯上,是瞧不起他,于是愤怒地推开棋盘走开了。

当柳田格之进下班回家的路上,柴田兵库突然跳了出来,拦住柳田的去路,拔刀斩向了柳田,要讨回自己在下棋时丢掉的面子,洗清自己受到的侮辱。

当然,这是柴田的自作多情。但柴田已经拔刀,事情已经不由分说。

柴田再三斩向柳田。柳田则再三躲让。最终,忍无可忍,退无可退,柳田拔刀,一击而中,柴田身受重伤。

本欲讨回公道,结果受到更大的耻辱与伤害。柴田当然不能忍。

柴田的选择,是从幕府献品库里偷出了一幅藩主非常珍爱的画轴《狩猎探幽图》,然后向藩主后进献谗言,栽赃给柳田。

藩主大怒之下,将柳田格之进驱逐出了彦根藩。

柳田就此成了一名浪人。

享有俸禄有官位的叫武士,没有官阶没有俸禄的流浪武士被称为浪人。武士并不像中国的大侠,可以单独存在。日本的武士必须要有家主,失去主子就不能再叫武士,只能是浪人。就像是改革前的东北,国营厂的职工就是武士,因为是吃皇粮的,在街上走着都觉得高人一等,瞧不上平头小民。而浪人就是下岗职工,没有了编制,只能潦草生活,浪荡着瞎混。

武士要留一个特殊的发型,叫做月代头,就是脑门上一个大大的地中海,中间有一绺发髻,因为这种头型不单纯是审美需求,而是更实用,更适合戴头盔,使头盔在头上更牢固,不宜滑动,更适合战场要求,方便打仗。武士要为主人效力打仗,浪人失去了打仗的义务,也就没有必要再留月代头了,因此大多都是一头乱发。

幕末时代,也就是幕府末期的时代,日本到处都是浪人横行。他们就像清末民初的八旗子弟一样,不事稼穑,或者根本不想去从事劳动,又没有任何营生的手段,这就出现了孔乙己那样既死要面子又要挣扎着活着的群体,就像下岗职工一样,有的人死要面子,有的人为了活着就成了鸡鸣狗盗之辈,或者不断变卖家产。大体上活得很没面子,却又死要面子。

著名的《七武士》,实际上就是七名浪人,领头三船敏郎饰演的菊千代就是一个典型的浪人,他决定舍身保护农民的目的,仅仅是为了能够吃上一口饭,能吃饱就行,压根就不要什么额外的报酬。从另外一种眼光看,就是他们已经活的很不值钱了,非常落魄,但是武士的身份已经在,他们依旧要维持武士的尊严。

柳田就是这样的浪人,他也是尽管已经失去了谋生的手段,但还是努力保持着武士的体面,连月代头都保持的齐齐整整,穿着也保持着武士的风范。

只是,穷到连房租都交不起的地步。只得去变卖了自己的武士刀,去换点钱财。

刀就是武士的生命,变卖武士刀,是很不齿的行为。《黄昏清兵卫》里的主角真田广之饰演的清兵卫为了给自己的妻子一个体面的葬礼,只得将自己的佩刀变卖,这就导致他在遇到格斗时只能使用木刀。还有三池崇史执导的《一命》里,永山瑛太饰演的千千岩求女也是因为没有自己的佩刀,只能使用一把木刀进行切腹,死得极其被抓。这些影片是为了正向去展示失去佩刀的武士,依旧是武士。但是,在现实中,失去佩刀的武士是令人耻笑的,是很丢脸的事。

柳田,已经活成了他自己曾经很讨厌的样子。

好在,柳田多才多艺。他想靠雕刻印章赚点小钱,但识字是武士阶层的专利,平民哪里需要印章这种东西,因此这门生意很不靠谱。

电影片名叫“棋盘斩”,柳田自然是很懂棋艺的,围棋下得非常好。

当他经过一家棋馆的时候,听说里面有个人下得非常好,别人都不是他的对手。一时技痒的柳田跟那位高手下起了棋。

这位高手是小镇上的大商户万屋源兵卫。他自然不是柳田的对手。但是柳田就在即将赢了源兵卫的时候,突然投子认输。别人都看不出来,以为源兵卫是凭借自己的实力,但源兵卫知道是对方在让棋。

再有一天,在源兵卫开的万屋酒肆里,突然有浪人闹事,说是店里的伙计弥吉弄坏了自己的祖传茶杯,万屋必须要赔偿500小判(“小判”是日本江户时期通用的一种金币,薄圆形,一枚为一两)。

就在弥吉与源兵卫不知所措之时,柳田经过这里,站了出来,迅速指出那个所谓的祖传茶杯,裂痕压根就是旧伤,而且杯子也是低档货,压根就不是古董,也不值钱,那浪人不过是碰瓷而已。被揭穿后,浪人不得不仓皇离去。

万屋幸亏柳田才没有损失惨重。源兵卫很感激柳田,想给他十个小判作为感谢。

穷得连房租都交不起的柳田,其实非常需要这笔钱,但是武士的尊严让柳田拒绝了这份银两。你说他迂腐也行,说他愚顽也行,但他就是这样,以为这样就是在恪守武士道精神。

事情总是要起波折的。

第一个波折,是彦根藩派来了一名武士,叫梶木左门,他有两个任务,一个是请柳田重新回到藩内,继续做官。因为藩主已经弄清了真相,柴田才是真正的坏人,柳田是被冤枉的,藩主错怪了他。而且,柴田自己拿了《狩猎探幽图》画轴,已经逃离了彦根藩,在中山道上招摇撞骗,靠自己的棋艺一路赌棋,影响很坏。左门的第二个任务,就是找到柴田,索回画轴。

左门还告诉柳田,依旧是柴田,他在柳田被赶出藩内后,去找到了柳田的妻子志乃,跟她说他可以还柳田以清白,只要志乃肯委身于他。志乃当然不愿意,然后柴田就强奸了她。志乃名节被污,投湖自尽。

柳田一口回绝了左门请他回藩的要求,他认为自己被莫须有的罪名赶出了藩内,已经没有必要回去了。何况自己已经家破人亡,妻子已死,家庭已没,没有必要回去了。

当务之急,他要去找到柴田兵库,取了他的首级,报了自己的血仇。

就在柴田收拾好行囊,想要出发的时候。

另外一个波折出现了。

原来,在不久前柳田与源兵卫切磋围棋的时候,正好有个万屋的债户来还账,给了源兵卫50小判。50金币是不小的一笔款子了。源兵卫忙着下棋,顺手将这笔款子一放,结果在柳田离开后,想起这笔款子时怎么都找不到了。

源兵卫就让二掌柜及伙计弥吉去查找。结果,二掌柜觉得应该是被柳田顺手拿走了。要弥吉去问问源兵卫拿没拿?

弥吉,是源兵卫的远房亲戚,原本也是武士后代,因为父母早早离世,才被源兵卫收养在家里,而且源兵卫有意栽培他,想让他来接自己的班。

之前柳田与源兵卫因为切磋棋艺的往来中,弥吉与柳田的女儿阿绢相互看对了眼,眉目传情,相互有意。

弥吉来问柳田是否见过源兵卫的50小判。

这个行为,引起柳田勃然大怒。因为这个追问的行为,本身就是对他的不信任,分明是在诬陷他偷了钱。柳田觉得这是奇耻大辱。

柳田写了一封信,交给阿绢,让她去送给街上的妈妈桑(老鸨)阿庚,让她收留阿绢。

阿绢送信的路上,忍不住打开信看了。发现居然是一封绝命书,柳田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大的侮辱,必须要切腹自杀,不愿身背污名,苟活于世。

阿绢赶紧赶回家。她拦住了即将切腹的父亲柳田,跟他说,你这样就能挽回自己的声誉了吗?其实你这样死了,不会有任何的证明,反而是坐实了你的罪名。还有,你不是要去替母亲报仇吗?如果你非要死,那么先杀了我吧,我们一起死。

柳田收回了切腹的行为。

她还是将阿绢托付给了阿庚。并从阿庚那里借了50小判。柳田与阿庚做了一个约定,借款必须要在除夕当天还清,在这之前,阿绢可以在阿庚经营的妓院里安全地呆着。要是过了除夕还没有还款,那么,阿绢就得成为妓女。毕竟妓院不是慈善机构,也是要做生意的。

柳田答应了这个苛刻的要求。然后拿着钱去找到了弥吉,交给了他。他跟弥吉说,我绝对不可能拿了你们的钱,但是为了证明自己,他可以先把钱垫上。一旦弥吉他们找到了那些小判,证明了不是柳田偷的,那么弥吉必须给他一个交代,必须要还柳田一个清白。而还清白的方式,就是要取了弥吉与源兵卫的项上人头。这就是武士与武士之间的约定,因为弥吉也是武士后代。

弥吉答应了。但是,他没敢告诉源兵卫。

柳田上路了,去寻找陷害他的柴田兵库。

不过,对于小镇来说,等于是柳田一家凭空消失了。

弥吉将柳田给他的50小判交给了源兵卫。源兵卫问是哪来的,弥吉说是柳田给的。源兵卫很生气,觉得怎么可以这样诬陷柳田,他宁愿将50小判送给柳田还来不及呢。

可是,眼看着柳田与阿绢凭空消失,镇上的人都觉得这是柳田自觉理亏,偷钱被发现后跑路了。源兵卫心有疑惑,也没有办法处理。

听说,柴田活跃在中山道上。这个中山道,类似于中国的秦直道,或者蜀道,是连接日本从江户到京都两大幕府时代核心城市的交通干线,路上串联了近江、美浓、飞驒、信浓、武藏、下野、上野和陆奥八国,是日本古代的“皇家高速”。

因为这条中山道是通衢大道,沿途不需要渡河,且受天气影响较小,因此成为众多旅客,包括女性行路者的首要选择,一路有很多宿场,也是“善光寺”、“热田神宫”和“伊势神宫”等地的参拜道路,非常繁荣。

柴田就活跃在这条大道上的宿场之间,以赌棋为业。

柳田在寻找柴田的路上,再次遇到左门。左门也再次请求他回到藩内,说藩主非常重视他,再三要求他回去。

但是柳田的武士之心,已经动摇。他跟左门说,我凭借一颗清廉洁白的心,才活到现在。可是,眼下这个样子,那么多人因为我的清廉,因为我的举报而罢官减俸,活得非常艰难,我是否活错了呢?

柳田与左门决定结伴前行,一起寻找柴田。

功夫不负有心人。终于,在一家宿场,找到了柴田。

柴田看到了柳田,说好久不见啊格之进。

柳田说你可知罪?

柴田回击,你瞧啊你,我看你大义凛然的样子,好令人作呕,你觉得自己遇到了天大的不幸,但你知道多少人恨着你吗?

你知道吗你,水至清则无鱼,就是因为你,多少贤良之才被藩内流放 ,他们生活有多艰难你知道吗?

我是拿了画轴,但是我是为了将它卖掉,用这些钱去给那些被你害得家破人亡的武士们。我用心良苦你懂吗你?

要知道,自古哪有不收贿赂的,大家收贿赂,又不是为了奢侈无度,而是不收的话,压根没法生活,大家这样做都是不得已而为之。可是你想想你都干了些什么?

柳田格之进原本想见了柴田兵库后就直接杀了他。听了柴田这么说,他说那我们棋盘上决一生死吧。如果你输了,我就砍下你的人头。你赢了,就由你活下去。

柴田说那你没有机会了,你下不过我的。

可是,柴田曾经没有下过柳田,现在依旧下不过。

就在棋局的生死之间,柴田却突然抽刀,斩向柳田。

柳田已经将自己的武士刀卖掉,此时的他没有了刀。面对柴田的攻势,只能一躲再躲。

好在宿场主及时扔给了他一把刀。柳田毕竟曾是彦根藩内第一高手,只一刀,就斩断了柴田一条胳膊。就像当初他们之间的对决,也是柳田只一刀下去,就重伤了柴田。

柳田还是没想杀死柴田,打算就此放过他。

可是,柴田在最后时刻,却央求自己以武士的名义死去。按说,他该切腹自杀,可是手已断,无法完成切腹,现在请求柳田以武士的身份为他介错。

所谓介错,就是当一名武士进行剖腹自杀时,由于切开的是小腹,没有伤及心脏等重要器官,往往一段时间内都难以死亡,需等鲜血流尽了才会死,这个过程会非常漫长,而且要承受巨大的痛苦。因此,一般都需要一个朋友在一旁协助,这个协助的手段,就是一刀斩断他的脖子,让他痛快地死去,这就是介错。

往往,充当介错人的人,都是死者的好友。

柴田让柳田来介错,只要柳田接受,说明柳田还是拿柴田当同僚及朋友的。柳田认了,在柴田以切腹的姿势跪下后,一刀斩下了他的头颅,为其介错。

这个过程中,柳田的思想也一变再变。

这也是《棋盘斩》的主旨所在。棋盘上的生死,往往黑白分明,赢就是赢,输就是输,没有中间地带。

但是,生活却不是这样的。

曾经的献品官柳田格之进,严格恪守武士道精神,清廉洁白,自以为这就是一名合格的武士。可是,武士的俸禄并不能给一名武士以幸福的生活,要想活得更好,有时候贿赂与贪腐可能是必要的。因为制度本身就不合理,不合理的制度只能让更多人去突破制度的桎梏,寻找出路。

柳田最终接受了柴田的某些看法。

社会需要一些灰色区域,不是非黑即白。自认为清正廉洁,可是最终自己也活得与那些被驱逐的武士一样,以卖刀为生,吃了上顿没了下顿。

在社会看来,卖刀与鸡鸣狗盗其实是一样的,都是令人不齿的浪人。

所以,柳田在恪守的武士道,恪守的道统,恪守的制度,难道真的就是永恒的真理吗?是天然正确的吗?

当柳田听到柴田说他偷画是为了卖画,是为了其他同僚的生活而不得已的作为时,柳田居然很开心,他觉得这样做是对的。

所谓的武士道精神,所谓的道统,在那一刻,在柳田的心中崩塌了。

最终,柳田跟左门说,左门你能将《狩猎探幽图》留下来吗?

左门大惊失色,问为什么?

柳田说,我觉得柴田说的对,这幅画应该留下来,换成钱,给那些更需要的人。

左门说,好吧,那就当我从来没有见过这幅画吧。

柳田终于放下了自己内心的执念,我执。

然后,他赶了回去,希望在除夕最后一刻赶到妓院,赎回阿绢。可是,他还是没能赶上。

第二天,就是新年了。

万屋那边,在打扫房间的时候,50小判突然从一幅牌匾后面掉了下来。

原来,那一天源兵卫与柳田下棋的时候,柳田突然想要上厕所,眼看没有地方放钱,就顺手将它们放在了牌匾的后面。结果,完事后却将这件事给忘了。

现在,50小判找到了。柳田的清白被证明了,压根就不是他偷的。

柳田按照男人之间的约定,要取弥吉与源兵卫的项上人头。这个时候,源兵卫才知道自己的头,已经被弥吉给输了出去。

一刀下来,柳田只斩断了弥吉与源兵卫身前的棋案。此时的柳田,已经放下了自己心中的执念,也放过了弥吉与源兵卫。

还有,当柳田拿着50小判找到阿庚,去赎回阿绢的时候。柳田说,对不起,我错过了约定的时间。

因为,当初阿庚斩钉截铁地说,一旦错过约定时间,阿绢就必须要做妓女。

现在,阿庚却说,哪里有什么约定啊?阿绢,既然你的父亲来带你回家,就赶紧回去吧。

最终,阿绢嫁给了弥吉。源兵卫也把万屋交给了弥吉接班。阿绢终于还是嫁给了武士的后裔,过上了幸福的生活。

柳田,却独自离去。他要变卖画轴,去完成他的赎罪了。

全片来看,就是一个最坚韧的武士,从愚忠于所谓的武士道精神,到最终开悟,到现实主义的转变,就是这么一个过程。

这也是日本从幕府到现代社会的转变之道。就像是对待传统文化,有的该恪守,有的就得有所放弃,甚至要有所转变。有的,该舍弃就得舍弃,不必留恋。尽管这个过程,有痛苦,但必须得进行下去。

这也是一个社会转型期的折射,从守旧到务实的转变,很具有现代性。看着是武士片,其实也是现实片。

柳田格之进与柴田兵库,其实是武士的两面。都是浪人,实际上在其他人的眼里,他们没什么差别。尽管柳田自己在恪守着武士精神,但是小镇居民毫不顾虑地认为他就是偷了钱,而且还跑路。对于他的迂腐,动辄就摇头不止,并不认可。

相对来说,原本是社会底层人士的商人万屋源兵卫,以及妓院老板阿庚,反倒被塑造的极为成功,他们在武士阶层看来,都属于贱民,属于下九流的人物,很不体面,但是他们身上所展现的人性,却那么的耀眼。

国村隼演惯了反派,这一次一出来还以为也是反派,结果他饰演的万屋源兵卫相当成功,风采丝毫不亚于男主草彅刚,甚至风头更超过了他。刚一开始,还有国村隼是一个狡诈险恶的大反派,是一个奸商,谁知道他是一个忠厚老实的老者,善待晚辈,知书达理,对待柳田不因为他是一名没落浪人就另眼相看,依旧格外尊重,敬若上宾,是一名非常和蔼的长者形象,一扫之前的反派脸。

反倒是斋藤工,原本英俊帅气,结果到了本片里饰演了大反派柴田兵库,而且演得也极好。很大程度上应该让斋藤工来饰演柳田,让草彅刚饰演柴田都没有问题。

小泉今日子饰演的妈妈桑阿庚,也是非常可爱,她面目在瞬间的切换尤其惊人,一会是冷酷吸血不眨眼的老鸨,一会又是温柔可掬的邻家阿姨。而且她表面上说要让阿绢去做妓女,但实际上并没有,演活了一个变脸如变天的妓院老板,骨子里依旧是一名好人。

对于导演白石和弥,我还是蛮喜欢他执导的《孤狼之血》系列的,他以往的电影也擅长血腥暴力,这次在《棋盘斩》里却变得很温柔很文艺,让人眼前一亮。

对于《棋盘斩》,可能稍微让人不舒服的地方,在于动作场面太少了,只有两场打斗戏,全都是柳田格之进与柴田兵库之间发生,而且前一场如同儿戏,都谈不上打斗,只是在推来推去,刚刚接触就结束了。后一场打斗戏也不显得很激烈,更多像是菜鸡互啄,过于写实,完全没有传统剑戟片务实对决的写意性,场面不够好看。

还有,就是有关围棋的棋理及隐喻也不够多,围棋只是提供了一个视角,并没有与武士道进行深入结合,它的根本目的还是在谈武士道,在谈道统,谈现实的嬗变。

但是,影片的摄影、构图、灯光都非常精致,又传递出了特别的韵味。尤其是摄影,非常反传统,片中大面积的逆光摄影,使得画面前景处于黑暗压制的状态,同时背景又格外绚丽明媚,这种原本非常别扭的摄影方式被使用的格外漂亮,为影片制造了绚丽的色彩。我们普通人拍摄逆光是大忌,但是本片的摄影却有意为之,反而制造了很好的效果。

故事情节的推进也很有看点。上面我是把故事理顺了,实际看的时候前情故事是插叙的,有些悬疑感,整体上还是很好看的。

《十一人的贼军》与《棋盘斩》两部片,在同一年内拍成,风格却截然相反,非常难得。但是,这两部片,都在讲幕末故事,都在讲武士道精神的没落。

《十一人的贼军》是讲上层武士的堕落与世俗,只有下层人还在遵守着传统文化的尊严。《棋盘斩》也是讲武士精神的转变,从墨守成规到主动求变,武士的脱胎换骨。

两部片,都值得一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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